纸鱼

*是我最喜欢的校园爱情

*ooc警告

这会她正坐在体育场的观众席上，中间一格，远远地看着绿草地上不时刮起的尘土还有急掠过去的球。

那个男孩带着球灵活地绕过几个人，传给了他的队友后继续往前跑。后背、拧身、斜铲……虽然她不太懂足球规则，而且初中的男孩子们踢球的章法不多，但最后那一下球被白线缠成的网狠狠拦住，他顾不上擦擦汗和同学击了个掌的画面还是看得到的。

这家伙一口白牙闪闪发光，活脱脱是一个傻里傻气的臭小子，她忍不住弯弯嘴角，右手支着脑袋专心地看着他。

啊，这家伙足球也蛮不赖的嘛。

她托着腮看着场上不断在奔跑交错的身影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。

他的位置在靠近边界的地方，忽然在一个空隙时间，他微喘着气慢慢后退几步，眼睛跟着球移动视线，不自觉地撩起衣摆擦了擦挂在眼睫毛上的汗。那一瞬她的视力是那样好，能看到这家伙隐隐凹出来的腹上纹路。她就不自觉地坐直身子仿佛哪儿被烫到似的，视线猛地移开好像自己做了回贼。

江户川稍微分出一点心捕捉到看台上那个人的身影，她好像半掩着嘴看不清表情。这个家伙……他还没来得及多想，场上又生变化，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了。

这时候灰原哀已经成功地说服自己继续看球了，说实话不带点作业来写还真的挺无聊的，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。

身旁忽然现出一个影子，吉田步美从背后笑着拍她肩膀，露出她毛茸茸的小脑袋：“小哀！”她高兴地喊她一声，跳下一格阶梯蹭到她旁边坐下来，目光移到足球场上，她兴味盎然地问灰原哀：“小哀也是来看江户川君的吗？”

落在作业本上的笔尖一顿，她很想说不是我要来，是江户川这家伙死乞白赖拉着我拜托我看的，但现实是她停下笔，懒懒地回答吉田说：“是啊，来看看男孩子们的课外活动。”言罢她忽的一顿，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，“好观察一下这些雄性生物的运动行为。”她故意把语气拿捏得诡异，成功地在吉田脸上看见极其勉强的恐惧表情。

灰原哀：“噗。”

“……”吉田步美呆了两秒，忽然大叫着朝她扑过去，“小哀你又逗我！”

“是你太好骗了。”她带着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，把作业本和纸笔放到一边，抓起了旁边的矿泉水瓶。吉田歪着头扫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化学符号和公式，心中对灰原哀的崇拜度再次升高。她忍不住想控诉这个学霸怎么如此热爱学习，抬眼看到灰原轻轻松松拧开一瓶矿泉水，一瓶她早就见到过并且知道是谁的矿泉水。

“啊……”她不自觉地出声。

“嗯？”才喝掉一口水的灰原闻声扭头看她，表情困惑的样子在这个素称冷漠的学生这里显得格外可爱。

“这瓶水好像是柯南的……”她颇为混乱地捧了捧脸，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的表情指指她手上的那瓶水。

“……”灰原哀冷静地拧上瓶盖，颇为镇定地哦了一声，又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接着把水放回边上，还推远了些。仿佛天空飘过去一朵云那般平常，她又面无表情地重新拿回作业本开始学习，神情让人捉摸不透这家伙的想法。吉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，也不自觉坐姿端正了几分，但还是时不时盯着她看个几秒，终于在那茶色发丝的掩映下捕捉到那染上绯红的小巧耳朵。

吉田步美：灰原同学真的好可爱喔。

“这一题你会写吗？”她忽然把练习册伸到吉田眼前。

“啊？啊、我…我看看啊……”

“灰原！”

江户川站在阶梯下朝她挥挥手，笑得灿烂又畅快。他没有戴眼镜，清澈的眼睛暴露在细碎的黑色发丝下，运动过后的汗水沿着他下颚的线条划过锁骨，衣料粘在身体上勾勒出有力的线条。

他又指指她身边的水，大概是口渴了。灰原就在这时候纠结了一下，感受到身边来自吉田略带尴尬和好奇的目光，她还是若无其事地抓住水瓶往下抛去，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，江户川接住了只剩下半瓶的矿泉水。他没做多想，咕嘟咕嘟几下间一饮而尽。

这时他的球衣已经灰头土脸了，他胳膊下夹着球，单手将空瓶子投进一旁的垃圾桶，自己给自己奖励一个三分，又扭头朝她喊：“我去还球，在这里等我。”灰原哀没来由又想到刚刚那一幕，忍不住假咳一声，应声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去吧。”

他就转身跑了，背影年轻又美好。

“我和江户川去食堂吃饭，一起吗？”她又写了两题，估摸着时间收拾好作业本，起身时询问吉田。遭到人家手忙脚乱的委婉拒绝后她点点头，又说，“那我们就先走了哦。”看到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感觉心里一阵好笑，这么想着她也就真的笑出来，很明媚很愉悦地又补了一句：“你真可爱。”言罢就不再去看吉田步美什么反应，转身一步一格地跳下了阶梯。

跳到最后一格时，一旁的江户川忽然出现向她伸出手，她没作多想抓住他的手完美落地。这时她才抬眼看他，这时候他又换回了校服架上了眼镜，头发湿漉漉地垂着，眼睛像撒了碎星子。她笑：“还怕我摔下来啊？”当事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，张了张口也没说出什么来，又推说是下意识的表现。她耸耸肩表示不在意，一边走一边问：“今天午饭吃什么呢？”

“为什么每天都在纠结这个问题……”

他们踩上青石板路，打算从一小片竹林穿过去食堂，两个人没有把手揣进口袋里，就自然垂着，挨得近时偶尔会碰到，这种略微有点不自在却又不想改变的状态，我们据形容是“有只小鹿在心里乱撞”的感觉。

气氛、心情、冲动，那个时机实在是太好了，好到让江户川的大脑来不及考虑，就忽的握住了她的手。而手的主人也来不及反应，回握住他。那一刻两个人的心跳仿佛骤停了一下，就像等待被审判的人忽然被赦免，并抓紧了救赎。

这两个家伙都没有看对方，也没有说话，他们不敢对视，好像这样就输掉了什么似的，于是无言地牵着手，放任那种清澈的感情缓缓流淌，什么也来不及想、来不及听、来不及看。

可这段路太短了，怎么这么短，在他们远远地望见食堂建筑的轮廓之前，这两只手就松开了，重新回到各自的校服口袋里。

“上一次送你的书你有没有看？”他兴致勃勃地发问，急切地抛出一个话题。

她说：“我还没有看完。”她最近一直在看工藤优作的小说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江户川了吧？说实话，她对刑侦解谜的兴趣并没有很高，但也很乐意和江户川聊聊各自的看法。

收回前言，是听江户川聊聊他的看法。

“最后的反转埋藏了很多暗示，我没有全部发现，结果把案情推到了另外一个方向……”

为了保证灰原哀的可读性，他聊起的是另一个故事，意犹未尽结束时灰原捅捅他的胳膊，“诶，江户川，帮我拿一点东西怎么样？”

“什么东西？上次就帮你拿到了强碱……”

他被塞到一个纸条，打开时忍不住表情管理失控，他压低了声音：“喂喂，灰原，这些都是……”禁止私用的药品啊！

她一脸严肃地竖起两个大拇指：“加油哦。”

这不是加油不加油的事！

“你放心，我绝对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的。”

“这种事怎么不去问问叔叔阿姨啊？”

“他们就差把实验室锁起来了啊。”

最后这个戴眼镜的少年还是妥协了，两个人颇有仪式感地击了个掌，并且敲定主意今天中午尝试一下食堂新出的肉桂南瓜饭。

真的很难吃。

放学时两个人穿过走廊往外走，一个说：“看起来等会可能会下雨哦。”另一个就答：“啊，还是早一点赶回去吧。”

“要不是某个侦探趴在课桌上做解谜游戏做了半个小时……”

“好啦，多谢灰原同学愿意等我的大恩大德……”

两个人的声音慢慢消散在走廊里，灰蒙蒙的天空上只听得见风响。树叶子慢慢摇动起来，小广场上的旗子猎猎作响，一滴雨啪嗒掉在车窗挡风玻璃上，更多的是掉在地上很快地不见了。

后来——

“咔哒。”

他半蹲下来往自动售货机里投进几枚硬币，两罐柠檬气泡水便应声落下。江户川向取货口处伸手去拿，“接住喔，”他偏头看向正拉着双肩包带盯着马路的女孩子的侧脸，她正背靠着围栏，安安静静地欣赏这场夏日的赠礼。一罐气泡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被一只手稳稳握住了。

“谢谢啦，江户川。”她的眉眼生动起来，直起身来拉开了罐口拉环。

“噗哧——”白气很快地在空气中消散不见了。

罐装气泡饮料在被拉开时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，如果摇晃之后再拉开，这种声音会更加剧烈，甚至会有甜腻的气泡从罐口涌出。这是长时间平静后的短暂激荡，就好像是压抑已久的感情突然找到缺口一气释放。

围栏外是天青色的天空，一小部分被五线谱似的电线分隔开。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，稍大一点的雨珠迫降在屋顶发出轻轻的啪啦声，汇成一簇水流沿着屋檐滴滴答答地降落。晴空之前的压抑在半空中流淌。

拉环在灰原手中划过一道弧线，准确无误地投向两米外的垃圾桶。江户川看着她的动作，复低头看了看拉环，手指摩挲着金属的触感忽然想到那些偶像剧里烂俗的剧本。

“这场雨还有多久才会停啊？”灰原懒洋洋的声音拉回他神游的视线和思绪，她一手拿着易拉罐，不再背靠着围栏，低着头时茶发齐齐地往前倾，一晃一晃的让人心痒，那动作似乎打算把书包放下来从里面拿东西。

“按照天气预报说，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。”他摇了摇手中的易拉罐，里面的水声几近听不见了。江户川仰头把最后一口柠檬味气泡水送入喉中，随手把它投进了垃圾箱，拉环却被妥帖地塞进口袋。他向灰原走过去，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汽水罐，站到她旁边。

她道了声谢谢，拉开书包拉链翻出那本没有看完的福尔摩斯。最后她拿着书把书包重新背回去，又接口道：“东京的天气预报一向不准呢。”

他就笑：“全世界的天气预报都不见得准。”又把易拉罐递还给她，自己也打算翻出今天还没有写完的作业。拉开书包拉链时，一把黑色的便携式雨伞静静地躺在里面，可他的目光却又迅速地移开，郑重其事地拿出一本数学练习册。

嘿呀，这种少年人独有的心思。

大约过了二十分钟，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。灰原哀已经停在“福尔摩斯快活地说……”那一页近乎五分钟，她挫败地合上书，抿着唇看江户川转笔。江户川几乎是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视线，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回头问她怎么了，而是沉下心给这题标了一个C之后停下笔，和她对上了视线。她的身影映在朦胧的雨幕中，映在路对面大片大片的青绿的枝蔓藤叶里，风挽起她的发丝，呼吸放轻。

“你……”两道声音响起，又同时落下。

好一会，江户川才复又出声：“下周末博士提议带我们去野营。”

她喝掉了最后一口气泡水，闻言点点头：“好啊，我来负责准备必备用品。”

江户川闷声嗯了一下，他们又莫名其妙没话说了。

灰原哀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，雨还未停，天空却已经裂开一道缺口，松软的白云重新回到视线中，阳光从云里倾泻而下，宛如金色的瀑布。

她轻轻出声：“江户川，我们走吧。”她行走时带起一阵风，空易拉罐被随手扔进垃圾桶，等江户川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作业，她站在阳光灿烂的细雨中，笑容灿若千阳。

他静静看着她，悄悄地轻舒一口气，扬起笑向她说：“好，灰原。”

临到家时，灰原就和他道别，互说了一声：“明天见。”可刚走了几米远她复又回头，江户川依然站在原地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，镜片在阳光映射下折出灿烂的光。他看见她回望自己又向这边挥了挥手，往后退了几步以示自己马上就会离开，她刚想说出口的话涌上喉咙也被咽回去了。

她想说：江户川，其实我带了伞。

但她终究没有说，而是最后朝他挥挥手，两个人一起转身，面着相反的方向心怀希望地朝前奔跑而去。

这条路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洼，一个个镜子似的泛着光，随着少年的奔跑溅起水花，地面上已然铺满了温暖的阳光。

这样很好，看来夏天还很漫长。

心里想让对方知道的事还有好多好多，不过没关系，他们还有很多个来得及说出口的夏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