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鱼

我不希望他们意难平。

【CA】我爱故我在

郁金香的种子需要七年才可能绽放傲世的美丽,她明白等待的苦闷,所以珍视每一朵盛开的花。

——题记

记忆中那些在东京的日子,天空总是湛蓝湛蓝的,即使是少有的阴雨连绵的天气,也在眼中熠熠生辉着闪烁。于现在来说,那些作为“灰原哀”活着的时候,实在是好得不像话。

洁白的航机穿过云层之巅,在碧蓝苍穹上划一道美丽的弧线后,停在了东京的羽田机场。

机场里机械而标准的日文女声在深秋的冷空气中回荡,刺激着宫野志保的大脑皮层,像是庄严的宣告,神圣的审判,一遍遍地提醒着她——

这里是东京。

我深深眷恋着的故土,那无穷无尽的故国,却在三年的岁月蹉跎中逐渐成为相片里灰白色的一角,成为最为温暖,也是最不愿回来的地方。

是在躲他,还是在躲自己的心呢……

宫野志保无从回答。

这里人来人往,到处是久别不见的亲友喜悦的欢笑,当然也有等待久了的苦恋者与迟暮人,但莫名的,工藤新一就站在人群里面,却被她一眼认了出来。

她阵阵好笑。

三年,离开东京,离开他,离开博士,离开那群小鬼,离开一切她所深爱过的人和事,再次遇到时居然快得令她有些苍白的慌乱。

工藤新一是一样的清俊明朗,视线在与她相撞的那一刻从眼底里绽出绚烂的花火,明澈,而且闪闪生光。

于他,于他们,却如乍见之欢。

工藤的嘴角微微上扬,一如那天在东京电车口,发现灰原哀不见后又找到她的江户川柯南,笑容欣喜而释然,出于一气儿的心动。

避开前面的人群,他正向着她的方向走去,却看见宫野志保拉着旅行箱转了身就一下钻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了,背影仓皇而又慌乱。

“灰原!”

在她的身影完全隐没在人海里之前,工藤新一猛然朝着那头还隐隐可见的纤瘦背影喊道。他拨开人群,脚步有些慌乱,但步履坚定,就着空中摇曳的几缕茶发寻找主人的影子。

工藤突然一个快步,有些急促的疾走,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,站在了宫野志保的面前。在她错愕的目光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,也不忘朝她扬了扬嘴角。

“灰原。”

他的声音清晰可辨,不如在梦境里那般虚无缥缈。一刹那间,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明朗白日里,在杯户饭店为灰原哀戴上黑框眼镜的少年。

不自觉地,宫野咽了一口唾沫。

四周的一切好像都沦为了背景板,只有他们两个人,相望两无言。

工藤看着她,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,眼里的潮水涨起又退下。他努力抬起嘴角,想慢慢地把笑容化成实质的欢喜,说:“我是工藤新一。我,有人告诉我,你回来了,我起初一点不信,现在……”

说到这,他忽然才想到要注意形象似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,因匆忙赶来而被吹起的头发微微翘起,也被往后拨弄了,好让自己看起来利落一些,他笑了一下:“真糟糕啊,让你初次就见到我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,可不算很值得纪念。”

他说了一点小小的谎,其实他一开始听到她要回来了,就立刻扔下了手头的案子,径直从美国纽约连夜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跑来。直到他的电话被打爆,才想起来给服部打个几分钟的电话交代案子。

她回来了,是不需要求证的事。

宫野志保一直望着对面的人,可直到他说,她才注意到这个少年原本记忆里妥帖的发已经有些凌乱了,眼里泛起一丝丝血丝,瞧去,似乎几日不眠不休,黑框眼镜一点点地滑下鼻梁,深蓝修长的装束包裹着雪白衬衫,只是少了那朵漂亮的红蝴蝶结——一身风霜雨雪,一路风尘仆仆。

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工藤新一。

忽然她的心一跳,工藤为什么还戴着那副眼镜?为什么……以这样的姿态强势闯入她的视线,蛮横撕开记忆的一角,然后,铭心刻骨。

但是他终于还是有所不同的。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在下巴那儿,竟然冒出一圈小小的青青的胡茬。

那短短的胡茬穿过皮肤露出来,直接扎碎了宫野志保许久以来埋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下的思念,然后在一瞬间拔成参天大树,盘虬卧龙,根枝蔓延。

她定在那里,仿佛思绪远飘千里,不敢动,不能动,没有一点力气。宫野知道,她在此之前鼓足的全部勇气,在见到他之后化成了飞灰。

于是她只是扯了扯嘴角,听见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地跳出来:“没关系。”她说,“也不是第一次了。”

话毕,她被一个人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了,这个人把她圈在怀里,双肩却在微微颤抖,宫野只能看见他后脑勺那儿翘起来的卷毛。他像是克制了一下,却又没忍住;又要狠狠地用力气,好像要确认一下真实感,却平白地舍不得。

“那个,我唐突一下,可能还是太冒昧了……”

他松开了手。

宫野志保犹豫了一下,开口:“工……”

她欲出口的话仿若在喉咙里打了个圈儿,从声带里微微振动来的语句携了不易觉察的温柔眷念,理性将它再次打回腹中。她只是停顿了一下,又一换口气,“工藤新一。”

“好久不见。”你还好吗?

四个字啊,好像许久没有听她这般念过。该是要将它咀嚼一番,或许语气也不会生硬如此,陌生如此……

害我……害我那些在赶来途上的冷风中灌来的种种纷扬心绪,一齐涌上心头。

“我……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在轻吐出一个字后忽然失了言语,只得强作一个浸满苦涩的笑,却是话头一转,问出了宫野原想的冒昧的问候,“你还好吗?”

宫野志保只是看着他,很深很深地凝视,眼中浮动着被揉碎的光亮,她缄默,他小心翼翼。

他说话不见人回答,就笑说:“我其实还好,灰原,这么久以来你……”

早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,宫野志保就知道自己逃不开了。她的大脑空白了好几秒,男孩子指尖隐隐传来的温度分明微凉,她却感到炽热难当;她咬牙,垂下眼睫,用力一下甩开了工藤新一的手。

在对方怔愣的时候,她又快速地答道:“我姓宫野。”

“我是,宫野志保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仿佛执意要印证什么。

工藤新一张了张嘴,却好像无话可说了。他面前的女子分明如昨日所见一般,面容精致,神情冷淡,一对深邃如漩涡摄人心绪的浅色蓝眸——里头涌动着看不懂的星亮,就像第一次见面的灰原哀的眼睛,清冷而疏离。

“志保。”他重新扬起一个自信的笑,有些笨拙地念起她的名字。工藤在心里默念了一圈儿,想到她总爱念他的姓,又唤一声,“宫野。”

他们并肩出了机场。

“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宫野志保问。

她很清楚自己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,除了——

“啊,是博士跟我说,”工藤新一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情报人,“你要回来了。”

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池平静的湖泊里柔和了一瞬,于是宫野的心中泛起了微微的涟漪。

她微微扯了扯嘴角:“果然是这样。”

那个卷胡子小老头总爱干这多管闲事的活,当时打跨国电话的时候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告诉他自己的行程的。

工藤新一费劲地把她的行李箱搬上计程车的后车箱,绕过来时透过挡风玻璃看见那个纤长的身影,她望着窗外,工藤看不清她的面容和表情,这让他觉得进退两难。

被打湿的心绪是海上一座孤岛,偶然掠过水鸟,浪翻涌起白沫,总能将一个人全然没过窒息。

他准备拉开车门,伸出去的手抬起又放下,最后抿着唇拉开了副座的门。

“你该不会不舍得让我去你家看看吧?”工藤新一的语气故作轻松,他知道他很擅长这样,可真奇怪,在她面前总是蹩脚而慌乱。

宫野志保默了一下,懒懒抬起眼皮稍稍歪着脑袋瞅着视镜里那对暖蓝色的眸子,没什么特别的情绪:“当然乐意之至。”她向司机报了一串地址,又再度单手撑着下巴转向窗外,不再说任何话了。

在此时,天空干净空明,透着淡淡的蓝灰,启明星逐渐隐去它的光耀,披了霞光万丈的金色太阳才从地平线下露了美人的一点边角,东方泛起鱼肚白,晨光熹微时候。

冷空气侵袭着清晨的东京,路上来往的行人匆匆而过,没谁愿意注意缪斯女神偕同自然而创造的华丽天幕。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,窗子上的白雾仿佛浓厚得化不开。

其实她什么也看不到,玻璃上细密的小水珠组成的雾气把世界模糊成淡淡的光影,变作了混沌当中,但是如果她不这样做,又能怎样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呢?

她小小地叹了口气,秀气眉毛无奈耷拉着,伸了一根葱白手指在玻璃上写起字来。每画一笔,顺着灵巧手指的尾巴拉起的明晰景色映着车内那双浅淡的半月眸子,懒懒的,默默的。

工藤新一一直透着视镜瞄着这位女子,看着她略显稚气地在窗上写东西,看着那抹茶色融融化在自己的眼里,萦绕一层朦朦胧的情愫。

在写什么呢?

宫野志保一手支着半歪着的脑袋,她今天披的是米白色的大衣,深红色的高领针织包裹住优美的脖颈,难能的放松时候。

除非转过头去看她,否则怎么才能知道她写了什么呢?

工藤新一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“不好意思,暖气可以开低一些吗?”宫野志保坐正了来,轻声问道。

司机爽快地应了声,笑着打趣道:“是恋爱的味道温度太高了嘛?”他注意到旁边的少年一直盯着视镜,有意想促促两个年轻人的年少欢喜。

宫野对着前头朝司机笑笑,却没答话。

就着前头金子似的阳光和逐渐升起的温度和深秋的气泡,东京从睡梦中醒来,人潮开始涌动,一切都苏生了。

隔着透明屏障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,雾气一点点地散去,工藤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下巴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到达了目的地。

离博士家只有几条街距离的一幢小别墅,意味着离他的家也很近。优雅细腻的棕榈色屋顶漆得油亮生光,甚至能瞧见屋檐下淡淡的蓝白色风铃,风悄悄经过时会带起叮铃铃的耳语。

“需要帮忙吗?小姐?”

中年人摇下车窗,爽朗的笑容和热情的询问令宫野也一阵放松,她笑:“不用了,谢谢。我自己来。”

但少年转身开了车门下去,向司机挥了挥手示意稍等片刻,绕到后面去抢着把她的行李箱搬下来。

“……我似乎没有这样弱不禁风呢。”宫野志保站在一旁,挑眉道。虽然一直拒绝着帮助,但她也很乐意抱臂看着这个家伙难得殷勤的样子。

“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搬东西啊。”他嘟囔一句,又抬起头看她,“以后是不是就住在这里了?”

他在贸然。

宫野志保思考了一下,眨眨眼露出一个俏丽的微笑。就像许久以前灰原哀做的那样,她故意向前倾了倾,好看清这个侦探小子此刻的神色,齐肩的咖啡色茶发晃动几下,她反问:“如果我说是,你又能怎么样呢?”

她轻轻地说道,却好像重重地在他的心口上砸了一拳,鲜血淋漓。

工藤新一颇为艰涩地咽了口唾沫,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张张口:“……当然是,来找你了。”说出来这句话,他才忽然放松了似的笑笑,“嗯,来找你。”

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
宫野看着少年身形有些僵硬的背影,唇角化开一抹无奈的笑,转身要走时小小地嘀咕了句:“笨蛋。”

工藤新一转而坐上计程车时,犹豫了一下,刻意地挑在了后座。他关上车门,望着现在已经干干净净毫无痕迹的玻璃窗,凑上去哈了一口热气。窗子模模糊糊,变得水汽弥漫,先前被初阳融去的痕迹淡淡显现出来。

汽车微微抖动几下,发动机启动了,声音响起,景物开始倒退。

是一句话。

他默念出来,忽然瞳孔微缩,竟反手打开车门跳下去,跌跌撞撞地往回跑。司机恼怒的骂声被甩在后头,发动机的响动仿佛忽然熄火,耳畔刮过呼呼的风声,工藤新一感到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预示着一个呼之欲出的回答。

他敲响了那扇沉默的木纹格大门,呼吸比平时更快一些,心跳也是。

“咔嚓。”

门开了。

一个毛茸茸的茶色脑袋露出来。

工藤新一定了定神,直视着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,一字一句地念出那句话:

“在一起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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